日期： 2023年10月4日时间： 凌晨 01:18地点： 滨江市东区环城高速辅路人员： 随车医生温灵，护士杨平，司机韩敏事件： 处置一起摩托车单车事故，驾驶员重伤电台的呼叫声尖锐地划破了294救护车内的沉闷。
“东区环城高速辅路，摩托车单车事故，一人重伤，请附近车辆前往处置！”
韩敏师傅立刻打起精神，沉稳地回应：“294车收到，预计8分钟到达。”
警笛响起，车辆汇入稀疏的车流，朝着事发地疾驰。
我揉了揉眉心，将工地那起事件带来的沉重感暂时压下，开始快速检查急救箱内的物品，特别是胸腔穿刺包和密封敷料。
摩托车事故，血气胸是常见且致命的伤情。
杨平也紧张起来，检查着监护仪和氧气设备。
现场比想象的更混乱。
一辆明显经过改装、造型夸张的摩托车几乎散架，零件碎片溅得到处都是。
一个年轻男孩倒在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，蜷缩着，头盔甩在几米外，露出一张惨白却稚气未脱的脸。
一个交警正在维持秩序，看到我们，快步迎上来：“速度很快，自己撞上了路缘石飞出去的。
意识时好时坏，呼吸很急。”
我立刻蹲下评估伤者。
男孩约莫十八九岁，额头有擦伤，但主要问题在胸腹部。
他呼吸浅促，鼻翼扇动，典型的呼吸困难体征。
嘴唇开始发绀。
我掀开他被划破的夹克，左侧胸壁有一大片可疑的瘀青，皮下可能还有捻发感（皮下气肿）。
“杨平，吸氧，高流量！
开放静脉通道，乳酸林格氏液！”
我语速很快，同时拿出听诊器。
左侧呼吸音明显减弱，几乎听不到。
“张力性血气胸可能！”
我做出初步判断。
这是急症，胸腔内压力和血液积聚压迫肺和心脏，随时可能猝死。
“准备穿刺减压！”
男孩似乎被我们的动作惊动，微微睁开了眼，眼神涣散而痛苦。
他看到了我，嘴唇哆嗦着，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。
我凑近去听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妈……” 断断续续，气若游丝。
每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。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这种话，在这种时候听到，往往不是好兆头。
这不仅是身体的创伤，更是精神气散的征兆。
“别说话，保持体力，我们救你！”
我按住他冰冷的肩膀，语气坚定，试图给他一点支撑。
同时，手上动作不停，消毒，定位，利多卡因局部麻醉……杨平己经建立了静脉通路，监护仪接上。
心率极快，血压己经开始掉，血氧饱和度只有百分之七十几，并且还在下降。
必须立刻穿刺！
我拿起粗大的穿刺针，瞄准他左侧锁骨中线第二肋间的位置。
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的瞬间，我的灵觉捕捉到了一股极其迅速且彻底的“离散”感。
不是阴魂出窍的那种剥离，而是生命之火骤然熄灭的、彻底的“无”。
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几乎同时响起。
“嘀————”一条笔首的绿线。
心率、血压、血氧饱和度，所有数值瞬间归零或跌至底线。
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。
针尖距离他的皮肤只有一厘米。
杨平愣住了，看着监护仪，又看看我，脸上写满了无措和沮丧。
“温大夫……他……”我缓缓放下穿刺针，伸手探查他的颈动脉。
一片寂静。
瞳孔对光反射消失。
临床死亡。
一切发生得太快了。
从我们到达现场，不到五分钟。
那个对母亲说着“对不起”的年轻灵魂，己经消散了。
“拉个心电图吧”我慢慢地站起身，拉过白单，轻轻盖住了男孩的脸。
夜风吹过，扬起白单的一角，露出他苍白的下颌。
那么年轻。
“现场死亡，联系家属，殡仪馆吧，剩下的交给你们了。”
我对交警说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交警叹了口气，拿出对讲机。
韩敏师傅也下了车，靠在车头，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，红色的光点在夜色里明灭。
他什么也没问，只是静静地陪着。
杨平开始默默地收拾器械，动作有些迟缓。
每一次面对年轻生命的逝去，尤其是这种毫无预兆的意外，都让人格外难受。
我站在救护车旁，看着地上被白单覆盖的轮廓。
灵觉范围内，空空如也。
他的魂魄消散得很快，很干净，没有怨念，没有留恋，只有最后那一刻无尽的悔恨和歉意，如同涟漪般，在空气中短暂停留后，也归于虚无。
这种纯粹的、因意外而瞬间终结的生命，往往就是这样，来不及形成什么“存在”，便己回归天地。
反倒是那种缠绵病榻或是含冤而死的，更容易留下执念。
但这并不意味着轻松。
这种迅速的消逝，更凸显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。
“才十九岁……”杨平收拾好东西，低声说了一句，像是在问自己，又像是在问这沉默的夜。
没有人回答。
我们完成了必要的文书工作，将现场移交。
返回294救护车的路上，三人都很沉默。
发动机启动，韩敏师傅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，驶离了这个刚刚吞噬了一个年轻生命的路口。
120呼叫中心暂时安静着。
城市依旧在沉睡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我靠在椅背上，闭上眼。
脑海里浮现出工地里关保山往生时的微光，和刚才那男孩最后一句“对不起，妈”。
生与死，往生与消逝，传统与现代的死亡形态，在这深夜的急救车上，交织成一种沉甸甸的真实。
急救工作，很多时候，并非总是起死回生的奇迹。
首面死亡，承认失败，然后收拾心情，奔赴下一个未知的现场，这才是常态。
“下一个call，不知道是什么。”
杨平望着窗外，喃喃道。
“总会有的。”
韩敏师傅的声音从前排传来，平稳如旧。
是啊，总会有的。
这就是294车，以及无数像我们一样飞驰在夜里的救护车的使命。
（第三节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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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揉了揉眉心，将工地那起事件带来的沉重感暂时压下，开始快速检查急救箱内的物品，特别是胸腔穿刺包和密封敷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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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平也紧张起来，检查着监护仪和氧气设备。
现场比想象的更混乱。
一辆明显经过改装、造型夸张的摩托车几乎散架，零件碎片溅得到处都是。
一个年轻男孩倒在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，蜷缩着，头盔甩在几米外，露出一张惨白却稚气未脱的脸。
一个交警正在维持秩序，看到我们，快步迎上来：“速度很快，自己撞上了路缘石飞出去的。
意识时好时坏，呼吸很急。”
我立刻蹲下评估伤者。
男孩约莫十八九岁，额头有擦伤，但主要问题在胸腹部。
他呼吸浅促，鼻翼扇动，典型的呼吸困难体征。
嘴唇开始发绀。
我掀开他被划破的夹克，左侧胸壁有一大片可疑的瘀青，皮下可能还有捻发感（皮下气肿）。
“杨平，吸氧，高流量！
开放静脉通道，乳酸林格氏液！”
我语速很快，同时拿出听诊器。
左侧呼吸音明显减弱，几乎听不到。
“张力性血气胸可能！”
我做出初步判断。
这是急症，胸腔内压力和血液积聚压迫肺和心脏，随时可能猝死。
“准备穿刺减压！”
男孩似乎被我们的动作惊动，微微睁开了眼，眼神涣散而痛苦。
他看到了我，嘴唇哆嗦着，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。
我凑近去听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妈……” 断断续续，气若游丝。
每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。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这种话，在这种时候听到，往往不是好兆头。
这不仅是身体的创伤，更是精神气散的征兆。
“别说话，保持体力，我们救你！”
我按住他冰冷的肩膀，语气坚定，试图给他一点支撑。
同时，手上动作不停，消毒，定位，利多卡因局部麻醉……杨平己经建立了静脉通路，监护仪接上。
心率极快，血压己经开始掉，血氧饱和度只有百分之七十几，并且还在下降。
必须立刻穿刺！
我拿起粗大的穿刺针，瞄准他左侧锁骨中线第二肋间的位置。
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的瞬间，我的灵觉捕捉到了一股极其迅速且彻底的“离散”感。
不是阴魂出窍的那种剥离，而是生命之火骤然熄灭的、彻底的“无”。
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几乎同时响起。
“嘀————”一条笔首的绿线。
心率、血压、血氧饱和度，所有数值瞬间归零或跌至底线。
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。
针尖距离他的皮肤只有一厘米。
杨平愣住了，看着监护仪，又看看我，脸上写满了无措和沮丧。
“温大夫……他……”我缓缓放下穿刺针，伸手探查他的颈动脉。
一片寂静。
瞳孔对光反射消失。
临床死亡。
一切发生得太快了。
从我们到达现场，不到五分钟。
那个对母亲说着“对不起”的年轻灵魂，己经消散了。
“拉个心电图吧”我慢慢地站起身，拉过白单，轻轻盖住了男孩的脸。
夜风吹过，扬起白单的一角，露出他苍白的下颌。
那么年轻。
“现场死亡，联系家属，殡仪馆吧，剩下的交给你们了。”
我对交警说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交警叹了口气，拿出对讲机。
韩敏师傅也下了车，靠在车头，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，红色的光点在夜色里明灭。
他什么也没问，只是静静地陪着。
杨平开始默默地收拾器械，动作有些迟缓。
每一次面对年轻生命的逝去，尤其是这种毫无预兆的意外，都让人格外难受。
我站在救护车旁，看着地上被白单覆盖的轮廓。
灵觉范围内，空空如也。
他的魂魄消散得很快，很干净，没有怨念，没有留恋，只有最后那一刻无尽的悔恨和歉意，如同涟漪般，在空气中短暂停留后，也归于虚无。
这种纯粹的、因意外而瞬间终结的生命，往往就是这样，来不及形成什么“存在”，便己回归天地。
反倒是那种缠绵病榻或是含冤而死的，更容易留下执念。
但这并不意味着轻松。
这种迅速的消逝，更凸显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。
“才十九岁……”杨平收拾好东西，低声说了一句，像是在问自己，又像是在问这沉默的夜。
没有人回答。
我们完成了必要的文书工作，将现场移交。
返回294救护车的路上，三人都很沉默。
发动机启动，韩敏师傅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，驶离了这个刚刚吞噬了一个年轻生命的路口。
120呼叫中心暂时安静着。
城市依旧在沉睡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我靠在椅背上，闭上眼。
脑海里浮现出工地里关保山往生时的微光，和刚才那男孩最后一句“对不起，妈”。
生与死，往生与消逝，传统与现代的死亡形态，在这深夜的急救车上，交织成一种沉甸甸的真实。
急救工作，很多时候，并非总是起死回生的奇迹。
首面死亡，承认失败，然后收拾心情，奔赴下一个未知的现场，这才是常态。
“下一个call，不知道是什么。”
杨平望着窗外，喃喃道。
“总会有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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