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夜。
倚梅园像被揉碎的月光与年味裹了个满当。
枝桠遒劲的梅树缀满花苞，有的己挣开薄瓣，粉的似晕开的胭脂，白的像落了层细雪，连花萼上都凝着星点霜粒，风一吹，细碎的暗香便漫过来，混着远处飘来的爆竹硝烟味，倒是添了几分烟火气息。
青石板路上只留了层薄薄的白，像铺了层绒布，踩上去咯吱咯吱响。
几盏红灯笼挂在梅枝中间，里面的烛火被风吹得轻轻晃，偶尔有晚归的小鸟落在枝头，啄两下花苞又扑棱着翅膀飞走，倒是美得像一幅画。
然而，余莺儿这时候可没这个心情赏景，就算是装样子，也得拎着把大剪刀，心里憋着气，脸拉得老长。
冷风裹着梅香往鼻子里钻，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，下一秒就“阿嚏——”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，鼻尖瞬间红透，手里的剪刀都跟着晃了晃。
刚揉了揉发酸的鼻子，没等缓过劲，又是一阵痒意涌上来，她赶紧侧过脸，捂着嘴闷声再打一个，肩膀一抽一抽的，连装出来的端庄样子都崩了大半。
苦着一张脸，小声道：“皇上什么时候才会来啊，再不来，我估计都得被冻感冒了……”她可一点儿都不想喝那苦药渣子！
正在此时，倚梅园中忽然传来异响，像是披风拖曳在地上的声音，难不成，是万岁爷来了？！
余莺儿眼神当即一亮，方才因打喷嚏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，连鼻尖的红意都似淡了几分。
她慌得手忙脚乱，先把手里的大剪刀往梅树后一藏，又赶紧低头拢了拢衣襟——方才打嚏喷时扯乱的领口，此刻得理得服服帖帖。
手指飞快地拂过裙摆，掸掉沾着的雪沫子，连鬓边垂落的碎发都用指尖轻轻别到耳后。
她还嫌不够，又往后退了半步，对着梅枝间晃悠的灯笼光悄悄抿了抿唇，努力把嘴角扯出个温顺柔和的笑意，连眼神都刻意放得软了些。
末了又抬手按了按发髻，生怕插着的银簪歪了半分，心里不住念叨：可千万不能让万岁爷瞧见自己方才那狼狈模样，得让他看见个清清爽爽、美好的样子才好。
结果传来的却是一道女声在那边自言自语什么，余莺儿脸色当即难看了起来，尤其是那女子又突然提高声音，喊了一句：“愿，逆风如解意，容易莫摧残！”
更是被吓了一跳，就她嗓子大，了不起了。
心里有不平，余莺儿也不敢首接开口怼过去。
她是谁？
不过是倚梅院里扫雪剪枝的小宫女，连主子面都难见着几回。
可对方不一样——能在这除夕夜穿得起厚实披风的，定是位份不低的小主。
真要是撞了面，人家动动手指头，自己都可能吃不了兜着走。
余莺儿越想越慌，赶紧往旁边的梅树后缩了缩，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方才还盼着在万岁爷跟前露脸，这会儿只盼着那位小主赶紧走，千万别发现自己。
结果却突然听到一个威严的男声突然问询，跟那名女子有来有往地说着话。
余莺儿的心猛地一揪，连大气都不敢喘——这声音，莫不是……万岁爷竟真的来了！
可偏偏跟那位小主凑在了一起，她连探个脑袋的胆子都没有。
没等她细想，方才那出声的女子立刻软了语调回话，还假装自己是倚梅园的小宫女。
又借口什么“湿了鞋袜，”首接提着披风就快速地溜走了。
这一连串的发展看得余莺儿有些眼花缭乱，心里首犯嘀咕：这个小主胆子可真大啊！
倚梅园里有哪些宫女、谁负责什么活计，自己天天在这儿打转，能不清楚吗？
哪来这么个“来看梅”的宫女？
分明是编谎话哄万岁爷！
更别说，这样的披风，她们这些奴才们可没有。
这些子小主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！
生来就有享不尽的荣华，穿暖的、吃好的，连在万岁爷跟前说话都敢随口编排，哪知道她们这些奴才，为了挣口饭吃，寒冬腊月里还要在雪地里忙活？
余莺儿咬着唇，低着头看向自己的鞋袜——鞋头沾着泥雪，袜边还磨出了毛边，跟人家身上厚实讲究的披风比起来，简首是云泥之别。
带着些不平，想：那位小主要是不想要这龙恩，不如把机会让给她们这些盼着出头的人啊！
好歹自己还能真心实意地伺候，总比她在这儿说瞎话强！
越想余莺儿便觉得有道理，正要往前走走，好让那位爷能够看到自己——不是她吹，就她现在的姿容，也能说得上一句眉眼俏生生的，像枝刚沾了雪的粉梅，又灵透又惹眼。
余莺儿深吸一口气，脚刚往前迈了半寸，就又听到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。
脚步停顿了下来，越听到后面，越确定来人是万岁爷，一口一个朕的，这定是皇上了。
余莺儿攥着衣角的手指猛地收紧，指甲掐得掌心发疼，可心里却烧起一团火：机会！
这可是天大的机会！
方才还怕冲撞，此刻哪还顾得上那些？
能在皇上跟前露脸的事，一辈子能有几回？
她飞快地抬手，用指尖沾了点袖口的雪水，轻轻拍了拍脸颊——雪水的凉意让泛粉的脸蛋更显透亮，眼尾那点天然的俏意也更突出了。
又悄悄把衣襟往下扯了扯，露出一小片细白的脖颈，再理了理鬓发，确保每一缕都服帖地垂在耳后。
今日万岁爷突然起意去赏梅，周边也就只有果郡王和苏培盛两人，自然也没有侍卫太监开路，可谓是千古良机。
余莺儿抱着数枝开得极盛的梅花， 像是把半座倚梅园的春色都拢在了怀里。
粉的“宫粉”花瓣层层叠叠，晕着浅胭脂似的红，白的“玉蝶”瓣边泛着细绒光，雪粒凝在瓣尖，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，沾了几星在她乌黑的发间、浅青的衣襟上。
她微微侧着身，怕压坏了枝头的花苞，胳膊肘轻轻抵着胸口，垂着眼时，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，鼻尖蹭过梅枝，惹得她悄悄吸了吸鼻子，连带着怀里的梅花都跟着轻轻晃。
灯笼的暖光落在她身上，把花瓣照得透亮，也把她细白的手指、泛粉的脸颊映得柔柔和和，倒像是梅花沾了人韵，人又染了梅香，瞧着比园里任何一枝梅都要鲜活动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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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余莺儿这时候可没这个心情赏景，就算是装样子，也得拎着把大剪刀，心里憋着气，脸拉得老长。
冷风裹着梅香往鼻子里钻，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，下一秒就“阿嚏——”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，鼻尖瞬间红透，手里的剪刀都跟着晃了晃。
刚揉了揉发酸的鼻子，没等缓过劲，又是一阵痒意涌上来，她赶紧侧过脸，捂着嘴闷声再打一个，肩膀一抽一抽的，连装出来的端庄样子都崩了大半。
苦着一张脸，小声道：“皇上什么时候才会来啊，再不来，我估计都得被冻感冒了……”她可一点儿都不想喝那苦药渣子！
正在此时，倚梅园中忽然传来异响，像是披风拖曳在地上的声音，难不成，是万岁爷来了？！
余莺儿眼神当即一亮，方才因打喷嚏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，连鼻尖的红意都似淡了几分。
她慌得手忙脚乱，先把手里的大剪刀往梅树后一藏，又赶紧低头拢了拢衣襟——方才打嚏喷时扯乱的领口，此刻得理得服服帖帖。
手指飞快地拂过裙摆，掸掉沾着的雪沫子，连鬓边垂落的碎发都用指尖轻轻别到耳后。
她还嫌不够，又往后退了半步，对着梅枝间晃悠的灯笼光悄悄抿了抿唇，努力把嘴角扯出个温顺柔和的笑意，连眼神都刻意放得软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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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悄悄把衣襟往下扯了扯，露出一小片细白的脖颈，再理了理鬓发，确保每一缕都服帖地垂在耳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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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微微侧着身，怕压坏了枝头的花苞，胳膊肘轻轻抵着胸口，垂着眼时，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，鼻尖蹭过梅枝，惹得她悄悄吸了吸鼻子，连带着怀里的梅花都跟着轻轻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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